鳥編來信11:情緒價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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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直以為,對於作家來說,編輯的專業是最重要的。所以以前工作時,我總是盡可能提供修改建議給作者:換個開頭、刪掉重複的段落、節奏再快一點……。

與此同時,我認為專業作者要能客觀看待修改建議,放下情緒,自我要求。所以我第一次聽到「情緒價值」時有點反感,我感覺這彷彿要求我除了專業建議,還要給出額外的情感。但這種想法最近改變了。

我幾個月前開始上中醫課。跟傳統中醫課教經絡穴道不同的是,老師經常從當下切入古代經典,將人體與外在季節與環境連結起來,因應學員提問,回到生活與生命現場回答。

有一天上課,老師從賞花讓人心情愉悅,說到醫病關係:好的醫生還沒開口,病人單單見到他,心情就變好,病也好了幾分。醫生給予鼓勵,也能讓人建立信心,樂觀積極。治療早在問診、開藥之前就開始了。要是遇到壞脾氣、甚至病懨懨的醫生,看完病反而心情更壞,狀況也更嚴重了。

老師提醒我們,從日常就注意什麼人、事、物能讓人心情愉快(調神),這比吃藥刮痧按摩都要有效。至於那些讓人心情晦暗的人事物,除非必要,否則盡量少接觸。

這段時間我腦子想的都是看稿,一份稿子可能有十件事要跟作者說。聽到這段話讓我心頭一驚。會不會我自詡的專業,對作者來說全都成了打擊的雜訊呢?我花了許多時間心力,逐一挑出的問題,自以為盡心盡力,會不會作者根本覺得自己被射了一箭又一箭呢?

我反覆想了很久很久,總結出兩個原則。一個是,眼前的人,這輩子我可能只會遇到他這一次,有哪些事是不論如何都要傳遞?二是,建議不是給出去就好,重要的是,聽的人要能接受。畢竟,人才是重點,作品再寫就有了。

這兩個原則都很重要。

但如果,第一跟第二個原則衝突時,現在的我會先將第一個放在前面。

因為前者操之在我,後者,我只能盡力而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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